腾退与搬迁时 他者眼中的我们

在该项目中,我们希望流动儿童能借助影像,讲述自我与社区、 自我与志愿者的故事。我们将提供摄影器材,手把手地教流动儿童们基本的摄影技能。以摄影为媒介,孩子们可以讲述自己与志愿者们的故事,拆迁时社区里的混乱与失序。

何为他者眼中的我们

“他者”用于被视为客体的群体。作为“自我”的对立面,“他者”的建构不仅关乎人们如何看待生长于不同文化环境的另一群体,也关乎人们如何看待自己。作为服务流动儿童机构的志愿者,我们常常将自我放置在中心,去观察、感知,甚至是举起相机记录,将他们视为城乡灰色地带间的他者。我们能否尝试翻转这种权力关系,把自我视为其中的客体,呈现孩子们的主体性呢?

西平庄迎来了拆迁腾退。政府强制要求外来务工人口撤出,并把城中村里的简易楼拆毁。在此居住的流动儿童失去了承载着记忆的家园,一部分人只得另寻住处,或者是被迫回到老家。我们来到西平庄的时候,许多地方已经成了荒无人烟的废墟,砖瓦、石块、钢筋等建筑材料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。雪残忍地覆盖了许多触目惊心的东西,孩子们拿起相机,在废墟之上寻找失去的记忆与家园。

相机像是孩子们的第二双眼睛,家的概念在此刻具象化了起来。在大城市中,流动儿童往往把家庭看作一个易碎的场所。大城市快节奏、适者生存的自然属性给外来务工人员形成了一定的生存压力,他们不仅要支付与家乡比相对高昂的租房费用和生活费用,还要为了解决子女的上学问题缴纳介绍费和学费,这无疑会引发一些家庭矛盾。

G认为“北京把他一切的美好都打破了”,他讲述道自己来北京后,爸爸妈妈老因为要给他找房子的事而说一切很奇怪的话,他们老吵架。他提到,刚来北京那段时间妈妈总是打自己,很多时候自己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,妈妈也不会听他解释。他非常在意自己的朋友张弛有一间独立的卧室,这让他非常羡慕。

C对于家的印象掺杂着日复一日的家务劳动、吵闹的弟弟妹妹与狭小的生活空间。她是家中老二,姐姐在老家复读准备高考,老三妹妹在上幼儿园,老四现在一岁多。蔡广艳每天回到家后要承担这个五口之家(姐姐在老家备战高考)的全部家务劳动,这无疑让她身心俱疲;在家中弟弟妹妹打闹时发出的噪音也让她无法静心学习,当她和弟弟妹妹起冲突时,家长也不会向着她。她说”你别看我现在胳膊上没有伤疤,之前可都是我姐掐小月牙,之前只有我和我姐的时候,爸爸妈妈没有偏袒我们俩中的一个。”

C成长的过程是伴随着家长注意力的转移,这些成长的烦恼是伴随着由家乡流动到城市这一经历而逐步发生,流动所带来的狭小的生活环境造成了矛盾的激化,流动经历与成长经历的同频,对流动儿童造成了双重的挤压。

除此之外,许多孩子们还表达对西平庄拆迁的不舍。L在西平庄住了九年了,他和这里的孩子们都有着很深的情感连结。当他回忆起童年时,说道当时过年可以炸兔子,可以玩窜天猴,可以烤火,可以偷鱼,可以狂跑。这些明快鲜活的记忆是构造起童年露天乐园的砖瓦,如今却已经变得遥远,成为了走廊尽头的一团模糊不清的光亮。

社会对农村流动人口处境的忽略,使得他们不得不面对结构性的不平等;孩子和对高考模式公正性的盲目信任,使得他们更加勤奋同时也更加艰辛。我知道有人默不作声,有许多挣扎被沉寂压下,有糖衣在秘而不宣的事实上堆积。但是他们需要的或许并不是“拯救”,而是自我表达的渠道。借助影像表达自我,叙述拆迁时的混乱与失序,以及那些最平凡的生活。